看片小記: 即刻反擊 (Haywire, 2012)

這部儼然是為了格鬥女星Gina Carano量身打造的動作片，講的是陸戰隊退伍、進入私人公司擔任類似傭兵保鑣任務的梅樂莉，在一次行動中遭雇主出賣，憤而揪出真凶的復仇故事。本片星光熠熠，卡司一字排開，有麥克道格拉斯、伊旺麥奎格、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還有近年聲勢扶搖直上的查寧塔圖(Channing Tatum)和麥克法斯賓達(Michael Fassbender)。不過導演是史蒂芬索德柏(Steven Soderbergh)。

是的，不過。這位當年以《性、謊言、錄影帶》(1989)成為美國獨立製片新銳的大導，多年來一直遊走在好萊塢大型商業片與獨立製片之間，雖然有連三發的《瞞天過海》系列，卻有更多非商業色彩強烈的作品。無須細探他的電影語言或美學策略，也能依稀辨識出Soderbergh很不尋常的視覺風格。他似乎很喜歡在時興的類型或題材中開發反潮流的敘事或影像風格。就其近作來說，便有不在意技術等諸多麻煩而以二十世紀中期的電影器材來拍攝的《柏林迷宮》(The Good German, 2006)，以及真實故事改編、喜劇路線卻又氣質怪異的《爆料大師》(The Informant!, 2009)。諧擬也好，攪亂也罷，Soderbergh似乎只要在好萊塢工作，就忍不住要在電影中動點手腳，總是不安於室。


循此路數，Soderbergh在號稱女性版神鬼認證的《即刻反擊》，自然不會乖乖依著古典諜報動作片的那種高潮迭起、律動感強烈的配樂與快速剪輯交織的商業電影公式。我們會注意到片中的許多段落，有看起來不太「對勁」的鏡頭運動、太過「安靜」的追逐或打鬥場面、或是不夠精彩的劇情安排。我相信這些都是編導組合有意的設計；他們想要以挑戰慣有動作片類型元素的方式，來創造一種不一樣的商業動作電影視聽經驗中的「真實感」。所以有些梅樂莉的打鬥場面會聽不到緊湊逼人的音樂、自作聰明的對白，卻會聽到《瞞天過海》裡面會有的(請恕我無法辨識)音樂。巴塞隆納任務的那場追逐戲，甚至讓梅樂莉毫無廢話地一路追對手足足有三四條街之遠。片中也會安排梅樂莉與她逃亡的車主史考特宛如交心般交代自己被出賣的來龍去脈，片尾再要求新雇主善待史考特，賠他一部新車。乃至於電影最後嘎然而止的收場，讓我後排的某觀眾不斷問她身邊朋友「怎麼就這樣結束了」，凡此種種，都是要翻攪一些慣常模式的試驗。

當然，本片因為這些「擾亂」慣常觀影節奏的試驗，也使得電影格局勢必侷限在游擊式的故事經營，而無法放大其格局到《神鬼認證》兩部續集的那種規格。娛樂周刊(Entertainment Weekly)對本片頗為嚴苛的評語，提供一個理解它何以不夠理想的方式；這篇影評將本片與其他的Soderbergh電影這麼比較："Where he previously marshaled his abiding interest in processes (how to fight big business in Erin Brockovich, how to stage a heist in the Ocean's trilogy, how to stop an epidemic in the outstanding 2011 scary movie Contagion), Soderbergh now noodles meaninglessly with the process of a woman running from pursuers on city rooftops and mowing them down with weapons when necessary. ...Haywire is zippy and visually sophisticated, with tonal palettes color-coded (as in Traffic) to help make sense of time and place. But it zips to nowhere, fun only for those who agree to enjoy watching a woman inflict pain like a man, for the dumb pleasure of watching her fight. To this referee, that's movie sensibility gone haywire." (haywire這個單字本身是混亂的意思)

看慣三分鐘一爆破、槍彈四射、主角血不流也打不死的好萊塢熱鬧商業動作片的觀眾們，想來應該無法適應、也很難欣賞《即刻反擊》的反骨。但本片的高度風格化，應該能成為Soderbergh得以繼續開發後續故事以及Gina Carano兼具性感與強悍魅力的本錢。


*本片英文官網由此去；Village Voice影評由此去；無甚好評的Entertainment Weekly影評由此去。